3. 转变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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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我不曾思考过葛雷先生的艺术,儘管我就是其中之一,但我却不曾瞭解。我不知道葛雷先生是在什么样的情形,什么样的心情下,决定要创造一个几可乱真的假人的。而我也不知道,一个假人所代表的含意为何。

  上午被葛雷先生骂的那名警卫,也就是上次和路卡斯聊天的那位,总是在休馆时值夜班。我偷偷帮他取名字叫「胖警卫」。毕竟,我是一个假人,他永远不会知道有人这么叫他,除非他的朋友在很早之前,就已经注意到他的啤酒肚。

  值夜班的时候,胖警卫的太太和儿子常常会送晚餐来给他,然后三个人一起光明正大的坐在请勿饮食的牌子前,吃完他们的晚餐,太太才带着他们的儿子离开。他们的儿子总是提着一个大大的旧袋子,它究竟是用来装什么的,我一直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,有时他会从袋子里拿出图画书,隔天又从里面拿出断了一隻手的恐龙玩具,又有时候,袋子只是扁扁的,什么都没有装,但那小男孩依旧用他小小的肩膀背着它。

  吃饭的时候,那小男孩总是吃的满嘴都是,而她的妈妈看见了,总是一脸不耐烦的拿起一张餐巾纸,要他自己擦乾净。

  胖警卫的太太每次都藉着玻璃橱窗的反光来补妆。她的睫毛膏罐子形状很奇怪,是又细又长的黑色管子,如果罐子再窄一点,或许有可能被误认为是原子笔。

  但儘管胖警卫的太太妆化得再浓,依旧盖不住一脸烦躁的神情。她总是穿着起毛球的旧毛衣,但脚上硬是要套一双跟身上其他服装完全不搭调的华丽高跟鞋,每次她一来美术馆,老远就能听见她鞋子叩叩叩的声音。

  而胖警卫的儿子在他的妈妈化妆时,总是拿着她爸爸的警棍玩。他会假装自己是超人、小飞侠或巫师,这阵子通常是巫师。

  前几天胖警卫的儿子拿了放在扫除柜的扫把来当做飞天扫帚,结果不小心把扫把头给弄坏了,害胖警卫很紧张的蹲在旁边用保丽龙胶把它黏回去。他和他爸爸的眼睛长一模一样,我原本想要帮他取一个绰号叫「小胖警卫」,而后来做罢的原因,是因为其实和他父亲相比,他并不算胖。

  现代艺术似乎比古典艺术还要难懂,当大家知道作品的作者还在世时,通常好像都会变得比较不在乎。他们会很认真的盯着梵谷或毕卡索的画,因为他们已经死了,没有办法再画出一幅像这样的画。或许这么一想,画就变得珍贵了,而容易复製的普普艺术似乎更没有价值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肤浅的或是外行人的想法,我也没花精力去弄清这一点。我没有为自己的身价去做任何争取。

  但无论如何,还是有很多人崇拜葛雷先生,每当他出现在现场,很多人都会兴奋的议论纷纷,说着像是:「他就是那个年轻的有名艺术家」、「他年纪轻轻就得过国家级的奖」之类的话。或许和许多知名的艺术家比起来,葛雷先生是挺年轻的,但谁知道呢?!

  就在我思考着这一点时,我脑海里却莫名其妙的浮现出路卡斯。他也会成为像这样的艺术家吗?!也许再等个五年,或更久,他也会成为一炮而红的艺术家。

  我无法停止去思考关于路卡斯华森的事,我无法否认他神奇的地方,儘管我说不上来是哪里神奇。他能让我不断的去回想。无时无刻,他都填满了我日子间的空隙。

  我转移的方法是去注意葛雷先生的一举一动。艺术家有些行径很有趣,虽然葛雷先生相对已经正常很多,但还是很有趣。他常常被问到为什么帮我取名叫「普普珍」,而他最常说的解释是:「因为这是最适合的名字」

  星期五时展览馆的人潮挤得水洩不通。美术馆星期五的人朝总是最多,而今天葛雷先生也有来,他站在出口的地方,一群人涌上去想请他签名。他们拿着各种东西,笔记本、美术馆的摺页册,还有从纪念品区买来的马克杯。

  我的橱窗前也挤了一群人,在我面前晃来晃去,他们仔细的盯着我看,像是担心我会突然活过来。他们不知道,我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。我的馀光瞄到葛雷先生正用麦克笔在一只马克杯底部签名,杯底同时也印着是立美术馆的商标,葛雷先生用流畅的书写体在商标旁边签上他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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