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江水隔(1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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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元羡入内时,皇穆正歪坐在榻上喝茶,看见他来,坐得略端正了些,笑道:“殿下请坐。”

  元羡落座后,皇穆倒了杯茶推向他,之后又推过一个窥镜,笑道,“殿下,君子不器。”

  元羡于是知道他虽然拒绝了皇穆当时的窥镜,皇穆依然还是将殿内情形用窥镜记录了下来。他摇摇头,“一切皆由,”他看着对着自己微笑的皇穆,“一切皆由主帅做主。”

  皇穆对他的再次拒绝丝毫不觉意外,“既如此,请殿下略坐坐,容臣将鉴真堂内颜姑娘所说略做梳理。”

  元羡点头,“有劳主帅。”

  皇穆将事情回想一遍,此事比她预想得要有限的棘手些,可也只是有限的棘手些。

  “按颜姑娘的说法,她本名曲晰,母亲是金翅鹊神颜渊之女。父亲是只九尾狐,曾在竟宁世子祁若府中为录事。她原身为金翅鹊,还有个原身为九尾狐的弟弟叫曲昭。天兵平青丘霍兮之乱时,将她父亲杀了,抓了弟弟关入镇魔塔。她为祁若收留。入塔是为救弟弟。”皇穆慢悠悠说完,没看元羡,转脸看向窗外,她觉得今天这个上午格外慢,现在居然才巳时六刻。荷花池一对鸳鸯将平静池面破开,荡起层层涟漪,春水碧池,这对锦绣鸳鸯穿行于荷叶田田,荷花阴中。若是一幅画,未免设色太过浓艳,有种寂静的堂皇富贵气。皇穆被它们洋洋得意的样子逗笑了,它们知道自己好看,且似乎知道皇穆在看它们。

  她总觉得今年的荷花池,相较往年要热闹繁华得多,往年没有这么多金莲。往年这个时节池水里也有鸳鸯?她费力思索,她在这池里见过水鸟,见过鸭子,见过鹅,却委实想不起来有没有见过鸳鸯,或者往日也有,她不曾注意。又或者是以往的鸳鸯不似这一对这般招摇。她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元羡说话,回首看他,他正盯着眼前的茶杯出神。

  元羡比皇穆大六岁,天界众仙寿数绵长,这几岁无异于同龄。

  可皇穆总觉得元羡比自己小,小很多很多。他身上有种毛茸茸的稚嫩,并非初春时节刚刚抽出嫩芽的杨树柳树,他的时节要再靠后些。立夏了。他是立夏时候枝干细韧枝叶青葱的松柏,挺拔清俊且带着点不自知的妩媚。

  她有时候觉得,如无意外,她或许会成长元羡这个样子。

  她对如今的自己,倒也没什么不满。

  他总让她有种不真实感,不知今夕何夕。明明触手可及,掷地有声,又像极了镜花水月。她这几个月有时几乎觉得自己再次置身水月镜中,因为这一切是如此让她心满意足。圆满得使她惴惴不安,她知道事情的结局,可不知道中间过程,这份未知让她草木皆兵。

  她的担忧消散于乾塔轰然倒塌之际,消散于她歪坐在自己的结界中,看塔石纷乱坠落,她那时心内升起的,是厚实密集的踏实感,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,原来这一段,是如此收尾。

  他此刻蹙眉不语,她心里于是生出些枝枝蔓蔓的细小心疼,几乎想要伸手将他眉间皱起的纹路抚平,和他说:“别担心,你放心。此事没有你想得那么艰难,即使有,有我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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