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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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苏墨卿心中一紧,握着印章的手微微收紧,忙起身要行礼,却被贵妃抬手轻轻制止:“不必多礼,本宫只是路过,见你画室灯亮着,便进来看看。”

  贵妃缓步走近,衣摆扫过地面的青砖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她在画案前站定,目光落在那方“兰生幽谷”的印上,缓缓念出印文,唇角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:“‘兰生幽谷,不以无人而不芳’,好意境。只是本宫记得,兰花虽生幽谷,却终要循着光见天日。若一味藏在谷中,不见风雨,不沐暖阳,岂不是辜负了这番清雅风骨?”

  这番话看似在点评印章,实则字字都在点拨苏墨卿。

  苏墨卿垂首,指尖攥着衣角,恭敬答道:“娘娘说得是。民女浅陋,只懂印章的字面之意,未曾想过这般深的道理,多谢娘娘提点。”

  贵妃轻笑一声,目光扫过画案上刚完成的《山茶图》——画中山茶开得热烈,墨色浓淡相宜,花瓣上还沾着几滴“露水”,是用淡墨点染而成,栩栩如生。“你的画技越发精进了,这山茶的鲜活劲儿,倒像是从园子里刚摘下来的。”

  她话锋一转,指尖轻轻点在那个鲜红的印痕上,指甲上的蔻丹与印色相映,“只是这印文虽好,却太过清冷,少了几分人间烟火气。改日本宫让内务府的刻工,给你刻一方新的,选块上好的田黄石,刻些吉祥纹样,也衬得你的画更喜庆些。”

  这话听着温和,甚至带着几分体恤,却让苏墨卿后背泛起一阵凉意。她怎能不明白,贵妃这是在提醒她——即便有 “兰生幽谷” 的风骨,也不该在深宫之中过分彰显与沈如澜的关联;所谓 “吉祥纹样”,不过是让她收敛锋芒,恪守宫中规矩,莫要再露出破绽。

  “谢娘娘厚爱。”苏墨卿躬身应下,语气恭敬无措,“能得娘娘惦记,是民女的福气。”

  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,目光在画室中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窗台上那盆修剪整齐的文竹上——那是苏墨卿从扬州带来的,每日悉心照料,叶片依旧青翠。

  她忽然似是无意地说:“对了,冬至宴后,皇上对沈家的差事很是满意,夸赞沈如澜办事妥帖,是个可用之才。本宫今日听内务府的人说,沈如澜不日就要启程返扬了,江南的盐务还等着她回去打理呢。”

  苏墨卿握着画笔的手猛地一颤,笔尖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,晕开一小团深黑的污渍,恰好遮住了山茶的一片花瓣。她心中咯噔一下,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——沈如澜要走了?她要回扬州了?而她,还要继续留在这座红墙牢笼里,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。

  贵妃将她的失态尽收眼底,却并未点破,只是淡淡道:“天色不早了,你也早些歇息吧,明日还要给庆嫔作画。”说罢,便带着贴身宫女,转身离开了画室。

  画室的门被轻轻关上,苏墨卿才缓缓瘫坐在椅子上,心中翻江倒海。窗外北风呼啸,卷起积雪拍打在窗棂上,发出“呜呜”的声响,像是在诉说着离别与不舍。

  她从袖中取出那方鸡血石印章,在灯下反复端详,印文上的 “兰生幽谷” 四个字,此刻看来竟带着几分凄凉——这是沈如澜给她的承诺,承诺会等她回去,可如今她要先离开了;这也是她们此刻处境的写照,一个困在深宫,一个即将远返江南,如同生长在幽谷中的兰花,被重重阻碍隔绝。
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她昏昏欲睡时,忽然听见窗棂传来极轻的“笃、笃、笃”三声 ——这是她与林潇约定的暗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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