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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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她微微停顿,似乎在积攒力气,目光再次飘远,陷入了那片只属于她们的、蒙着旧时光尘埃的记忆里。
  “还记得吗……开学第一天,我摔在地上,那么狼狈……是你把我扶起来的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暖意,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、与自己无关的童话,“你把我送到班级,还对同学们说,‘这我同桌,照顾点。’……那时候,我觉得你像……像栎海港夏天最烈的太阳,有点扎眼,却……很温暖。”
  司淮霖的泪水流得更凶,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。那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、低着头不敢看人的少女,与眼前这个气若游丝、仿佛随时会消散的人影重叠在一起。
  “后来……你收留了我。那个顶楼,有海风,有你的吉他声……还有,‘吉他’。”提到那只猫的名字,她的笑意深了一点点,像投入死水的一颗小石子,漾开微不可察的涟漪,“你教我弹最简单的和弦,说我手指长,适合……其实我知道,我弹得很难听。但你从来不说。”
  她的语速很慢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过往里艰难地剥离出来。
  “许薇烊她们……总爱拉着我一起闹。刘文会偷偷跟我分享她暗恋周叙学长的日记……李铭和左叶老是斗嘴,胖哥就在旁边偷偷塞零食给我……还有‘四角洲’那俩活宝……”她轻轻咳了一声,声音更加微弱,“那时候……我才觉得,活着……好像也不是那么……难以忍受的事情。”
  “是你……司淮霖,是你一点一点,把那个缩在壳里的‘玻璃罐子’……拉了出来。”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司淮霖脸上,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,“你让我站在台上唱歌,让我代表班级发言……你告诉我,‘悸满羽,你可以的。’……”
  她顿了顿,呼吸变得有些急促,司淮霖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。
  “所以……”她的声音陡然低落下去,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,“当我知道……我可能会毁掉你的时候……我……我怎么能不害怕?”
  终于,触碰到了那个横亘在她们之间十年的、鲜血淋漓的真相。
  司淮霖猛地抬头,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急切,她想说“你不会毁了我!从来都不会!”,可悸满羽用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制止了她。
  “那年……我爸……”她闭了闭眼,像是要驱散某种不愉快的画面,“他带了人,找到了我们……那个,有你和‘吉他’的家。他知道了我想学心理,不想按他的安排走……他很愤怒。”
  她的声音依旧平稳,却像最锋利的冰锥,缓慢而坚定地刺入司淮霖的心脏。
  “他说……如果我不同意回去,不答应他安排的‘婚事’……他就……毁了你。”她睁开眼,直视着司淮霖瞬间苍白的脸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,“他说,他有的是办法……让你的过去,你那个……复杂的家,你音乐路上所有可能存在的‘污点’……都暴露出来。他说……司淮霖,你这样的‘异类’,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容易……但摔下去,会很容易。”
  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烫在司淮霖的灵魂上。她浑身冰冷,血液仿佛逆流。原来……那场让她恨了十年、在无数个夜晚啃噬她心肺的不告而别,背后竟然是如此肮脏而强大的胁迫!她竟然像个傻子一样,只沉浸在自己的“被抛弃感”里,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度这个用沉默保护了她十年的人!
  巨大的震惊和排山倒海的悔恨让她几乎站立不稳,她摇着头,泪水疯狂奔涌,想要冲上去抱住她,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,她不怕,她什么都不怕……
  “我怕……”悸满羽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,却带着千钧重量,压垮了司淮霖所有的冲动,“司淮霖……我真的……好怕。我怕你刚刚亮起来的天空……因为我……再次变得漆黑。我怕你重新拾起的吉他……因为我……再也弹不出想要的音符。我不能再……成为你的拖累了……一次,就够了。”
  所以,她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。切断所有联系,背负所有的误解和怨恨,用十年的分离和自我的放逐,去换她一个看似“干净”、可以自由飞翔的未来。她甚至不敢打听她的消息,怕听到她不好,更怕听到她太好……好到已经不再需要自己。
  司淮霖泣不成声,她终于明白,她们之间这十年的错过与痛苦,原来都源于一场自以为是的、双向的“牺牲”。一个以为放手是保护,一个以为被弃是结局。
  “你看……”悸满羽看着她崩溃的样子,眼底弥漫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悲悯,那平静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,“我们……好像总是这样……自以为是为对方好……却把彼此……推得更远……”
  “命运……好像从来……都不肯对我们慈悲一点……”她的声音越来越弱,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,“相爱的人……为什么……就不能白头偕老呢……”
  这句话,像最后一根稻草,压垮了司淮霖。她跪倒在床边,抓住床单,肩膀剧烈地颤抖着,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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